大風

“大風——！”他慌忙之中鑰匙掉落在腳邊，急忙撿起後打開了門。楊年沖進了家門，大聲呼喊。沒有聲音回答他，他幾乎是奔進每一間房，然後沒有韓子風的身影。

再次撥打他的電話號碼仍然是無人接通，他迅速掛斷電話打給了葉寧川。

“川，幫我一直打韓子風的電話，一直打不能停，直到他手機開機為止！”

葉寧川也焦急了:“他不在家？”

“我怕他想不開…”楊年順手帶上了門，鑰匙就放在家中門口的鞋櫃上。掛斷電話後奔出了小區，一連闖了三個紅燈，抵達學校。

門口的保安叔叔看好了門，不會讓任何學生在今天進學校。楊年抓著鐵大門的欄桿往裏面看，努力搜尋韓子風的身影。

如果沒有進學校，那麽韓子風去別的地方他更不可能找到了。攥住欄桿的手越來越緊，此刻一切的燈光和喊聲都讓他緊張起來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，立馬神經緊繃起來。

“川？大風的電話打通……”

“大風可能想不開了，他剛剛電話打通了他說讓我們別擔心…！但是現在又打不通了！我們已經報警了！”葉寧川加快了平時的語氣，楊年更加急切起來，他回頭環顧著雨後那片朦朧的天空，回想起冬日的點滴。

韓子風在的手搭在教學樓三樓的欄桿上，身旁是楊年歡笑的臉，韓子風指著遠處的高樓大廈，臉上掛著笑容。

大風你把你的命當什麽了。

楊年點開手機撥打了韓子風的電話，擡起頭來時發現闖了紅燈。身邊的鳴笛聲響起，他奔跑著，期待電話被接通。

手機震動了一聲:“楊年，你不用擔心我。”“你在哪兒？你亂跑什麽！”

“我只是太悶了出來走走。”韓子風的語氣異常平靜，如果不是周圍呼呼作響的風聲，楊年都會以為他真的在散步。

楊年咬著牙，篤定地說道:“你是不是在樓上。那個高樓。”

“楊年…”韓子風的聲音終於有了起伏變化，在風聲中有些聽不清楚，楊年跨過了紅綠燈，尋找居民樓的入口。

“大風，你回來，不讓你看病了，你就待在我身邊怎樣都行，我求你…”

“楊年，我太疼了，每一處都疼。我不想讓你們看著我死去，我不想還你們的債。”韓子風的聲音聽出明顯的顫抖。

在不遠的學校大門口，徐見一行人拼命撥打韓子風和楊年的電話。“艹！沒有一個人是通的，繼續給我打！！”徐見氣得跺腳，陳一安臉色也凝重:“不用了，兩邊都顯示正在通話說明兩人正在打電話。”

徐見點燃了一支煙:“他們聯系上了？”陳一安手揣兜沒有說話當是默認了。

那是站在學校走廊處無數的幻想，韓子風已經做到了，從高樓上俯瞰眾生，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都一樣的渺小。從小就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，他明明已經不再懼怕黑暗了，但是最後的病痛折磨沒有扛過去。

自己的親人都死去了，剩下的愛自己的人不能讓他們落淚。

四月的風濕潤而寒冷，清明節的淒冷遍布了人們的心，韓子風忍受著狂風的呼嘯，嗓子幹啞說不出溫柔的話。

“楊年，我實現了我曾經想的那樣。”

“你他媽說什麽胡話！我馬上過去，你別做蠢事我警告你！你的病我們完全可以治好，只要你願意聽我的…”

“欠你們的，還不起。告訴何錦未，對不起她，也對不起大家。”

韓子風在此處連嘆氣都無法嘆出，或許狂風能減輕癌癥帶來的痛苦，難過得嗓子都停滯了一般，淚水落下迅速被風吹散。

他絕望地仰視離他不遠的天空，灰暗陰沈永遠壓抑著的天空，在他心裏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晴，馬上要脫離病痛和愧疚一切的痛苦，甚至開始相信命運這樣的東西。

“楊年…永遠記得我……”他最終掛斷了電話，將手機放在天臺的地板上。楊年對著已經掛斷了的電話嘶吼:“大風——！！大風！大風——！！”他奔上了電梯，按著頂樓那一層，內心無數次祈禱。

電梯在十一層停住了，楊年知道來不及了，電梯按鈕裏31層的標記鮮紅，那是頂樓也是生命消逝的終點。走進電梯的中年男人盯著他看，楊年的淚已經鋪滿了整張臉。

韓子風最後看一眼讓他留戀的世間，再過幾時這片城市會在灰蒙蒙之中亮起燈光。

無論如何他都會死去。

“不用擔心，風會帶走我。”韓子風自己對自己說。韓子風邁開腿向前跨一步，除了悲哀與愧疚以外多了些許悔意。

要是在這離別之前多擁抱一下你們，再多看看你們那該多好。

眼淚讓他的雙眼模糊了，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，韓子風沒有像電視劇裏那樣颯然，但是淩空的一刻猶如自由。

於是縱身一躍，他化成了大風。

大風到達世界每一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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